皇城城東一間廢棄的宅院，墨君華在院子裏架起了一大堆柴禾，將黑熊妖退了毛皮取了內臟，架在柴堆上，點起火來，開始烘烤。

凜如霜將屋子稍作收拾，整理了床榻，幫牛牛將膝蓋的傷口洗凈包紮好。過程中，牛牛始終咬著牙忍著痛，一聲都沒哭。

這麽小的孩子，就能有如此忍耐力，凜如霜不禁感到驚訝。摸了摸牛牛肉嘟嘟的小臉，心疼的問道：“疼嗎？”

牛牛黑漆漆的大眼睛裏面含著淚水，抽了抽鼻子，奶聲奶氣道：“牛牛不疼。”

凜如霜輕嘆：“牛牛真堅強！”

牛牛又是抽了抽鼻子，淚水順著臉頰落下：“姑姑，牛牛想爹娘了。爹爹和娘親都被那妖怪吃了，牛牛再也見不到他們了。”

凜如霜心中動容，將牛牛抱在懷中：“牛牛知道嗎，人死後會變成星星。牛牛的爹娘也變成了星星，在天上看著牛牛呢。等晚上星星出來，姑姑陪牛牛去看，好不好？”

牛牛點了點頭，擡起小手，將淚水抹去：“嗯，牛牛不哭了。爹爹說過，牛牛是男子漢，不能哭的。”

凜如霜摸了摸牛牛的頭：“真是好孩子。”

說著，抱著牛牛站起身，走出門去：“走，我們去看看外面那位忙的怎麽樣了。”

院中，在火焰的烘烤下，黑熊的肉已經開始散出肉香。牛牛忍不住咽了口口水，問凜如霜：“姑姑，這個叔叔在烤什麽？這麽香！”

凜如霜幽幽道：“這個就是把你爹娘吃掉的那個妖怪，咱們今晚就吃了它，為你爹娘報仇。”

牛牛聽了這話，顯得有些害怕：“什麽？吃妖怪？”

墨君華無奈的瞥了凜如霜一眼：“他不過是個凡人孩童，你這麽說，小心嚇到他。”

凜如霜抱著牛牛在屋前臺階上坐下：“他今後要面對的，要比這些更殘酷千倍萬倍。”

墨君華往火堆裏添了些柴禾，隨口問道：“你準備如何安置他？”

“小寶的靈契還沒有解除，”凜如霜道：“我已經傳訊給她，很快，她便會將陌逍遙帶來此處。”

“你是想將這孩子交給陌逍遙？”

“嗯。陌逍遙穩重細心，定能照顧好牛牛。”

墨君華點頭：“也好。不過，你確定只有瀲小寶和陌逍遙兩個人過來？”

凜如霜撇了撇嘴：“不然呢？讓他們多帶些人來給你殺？”

墨君華輕聲一笑，一臉的算你聰明。

天漸漸黑下來，黑熊肉散著香氣。可是因為這黑熊體積太大，難以烤熟。見凜如霜嘴饞的模樣，墨君華便先將熊掌烤好，拿給凜如霜。

凜如霜撕下一小塊肉送到牛牛嘴邊：“來，嘗嘗！”

牛牛躲了躲：“姑姑，牛牛不敢吃。”

凜如霜淺笑，隨手將那熊肉丟進嘴裏，吃的津津有味。隨即，又是撕下一小塊肉：“你看，姑姑都吃了。牛牛不怕，吃些吧！”

聞著熊肉的香氣，見凜如霜吃的頗香，牛牛忍不住咽了口口水，張開嘴，將凜如霜遞來的熊肉吃了下去。

熊肉一入口，爽滑的口感、濃郁的肉香在嘴裏蕩開，牛牛驚喜的雙目放光，露出屬於孩童的天真笑意：“真好吃！”

凜如霜欣慰：“好吃就多吃一些，來！”

說著，又是撕下一塊肉，餵給牛牛。

吃飽了肚子，牛牛在院子裏玩了起來。一塊石子，一根木棍，都能讓他玩的很開心。蹦蹦跳跳的，可愛極了。

凜如霜和墨君華在一旁看著，只覺得世上再動聽的音律，都不如孩童天真單純的笑聲。因這笑聲的渲染，院中的氣氛頗為溫馨，好似一家人在一起時的溫暖，這種感覺，對三人來說，都是無比珍貴和懷念的。

隨著天色黑下來，星星一顆一顆的出現在天空。三人一起坐在院中看著星空，牛牛指著天上最亮的一顆星，問道：“姑姑，叔叔，那顆星星好亮啊，是不是牛牛的娘親？”

凜如霜朝那顆星看去：“不知道，如果可以，姑姑也想知道屬於爹娘的星星在哪裏。”

牛牛歪了歪小腦袋：“姑姑的爹爹和娘親，也變成星星了嗎？”

“是啊！等姑姑死了，也會變成星星的。”

這句話本是玩笑，凜如霜的語氣卻顯得有些傷感。墨君華聽著，眉頭不由得蹙緊：“瞎說些什麽？”

凜如霜苦澀一笑：“落在你手上，生死不由己，誰能料到今後會發生什麽？”

墨君華拉著凜如霜的手，目光堅定而深情：“我說過會保護你，就不會讓你受到一點傷害。”

凜如霜沈默未語。

有他魔尊做靠山，這三界確實沒人敢傷她。可是凜如霜清楚自己這胡來的性子，要她改，是完全不可能的。而喜怒無常的墨君華，又能包容她多久？這份感情，當真如墨君華所說的這般牢固嗎？

身旁的牛牛靠在她身上，不知不覺的睡熟了。擔心牛牛著涼，凜如霜從墨君華掌心將手抽回，抱起牛牛，朝屋內走去。

踏進門檻之前，腳步頓了頓：“墨君華，我從不奢望在你手上能活多久。生與死我早已看淡，只希望到死那天，你還記得答應過我的事。我不想恨你。”

這一番話，恰到好處的戳中墨君華的心，只覺得有些痛，卻又不知痛在哪裏。看著凜如霜走進屋內，墨君華獨坐院中沈默良久。

若不是他強行將凜如霜搶回魔界，現在的凜如霜，已經是蕭雲賦的妻子。是他霸道強橫，可他是真的不想失去凜如霜，不想看著凜如霜嫁與他人。這該死的占有欲，也是凜如霜最為抵觸的。

他很清楚，他並不是凜如霜心目中的如意郎君，只是為了天下蒼生，為了仙界安平，凜如霜沒有選擇。

心愛之人，心中想著的卻不是他。即便強留在身邊，亦是心有芥蒂。無論他怎麽做，他們之間的隔閡，都是無法逾越的。這份愛撐到現在，他愛的有多苦、心中有多痛，又有誰知道呢？

屋內簡陋的床榻上，凜如霜擁著牛牛和衣而臥。看著牛牛熟睡時的可愛模樣，嘴角揚起。

睡夢中，牛牛緊緊摟住凜如霜的脖子，將肉嘟嘟的小臉貼在凜如霜身上，吧唧著小嘴，喃喃道出囈語。

“娘親，牛牛要吃糖葫蘆，還要吃糖人，要大聖的糖人……”

“娘親你看，爹爹又給牛牛買糖果了，好好吃呀！”

“爹爹，娘親……”

“牛牛好想你們啊！”

這些夢話，從起初開心的笑著，到最後，牛牛的眼角已經流出淚水。凜如霜輕輕為他擦去，心疼的嘆了口氣。

小小年紀就要經歷這麽多，也不知今後他的路途是怎樣的。生逢妖魔橫行的亂世，這世間有多少孩童如牛牛這般孤苦無依？

牛牛仍在不斷的喚著娘親，一雙小手將凜如霜摟得緊緊的。為了安撫牛牛，凜如霜輕輕拍著牛牛的背，一聲聲應和著：“娘親在，牛牛乖！”

若是做了美夢，何不讓他的夢更真實一些？

能在夢中與爹娘相見，也是幸福的事吧！

這一夜，摟著這可愛的小寶貝，凜如霜睡得無比安穩。醒來時，太陽已經升起，外頭又飄來熊肉的香氣。

凜如霜低眸看向懷中的牛牛，想著要不要喚他起來吃東西。算了算，陌逍遙和瀲小寶應該也快來了。

可是，牛牛似乎有些不對勁。

小臉通紅，呼吸急促，小小的身子熱得發燙。

“生病了嗎？”

凜如霜皺了皺眉頭，連忙將牛牛抱起，走出門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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